2012年10月21日 星期日

自瞭、治療和自療


序:
這篇文章大概總結了我過去的三年中在關係上所走過的路,所以如果你覺得你真的想更認識Eric Ho 這個人,那麼我希望你能把全文看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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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妳是在2011年或以前認識我的話,或者妳已經見識過我的「chur人傾向」。這處的「妳」沒用錯,因為我從小到大也是比較傾向相信和依賴女性,如果你是我的好友,你應該已經或總會聽到原因的,所以我就不在此詳說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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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謂「chur人」,大致就是人際關係之中,因為安全感不足而傾向獲取「關係的證據[1]」,希望別人能常常展現出重視他的樣子,但別人的重視對於他而言,卻是近乎永不足夠。在心理學上的名字好像大約是「焦慮型依附」。雖然在psychology 之中,這些依附理論只是用在親人或情侶身上,但我發現,在親朋密友之間,這些現象也是十分常見的,所以在日常生活與友人相處時,我也會考慮對方的依附類型而在友誼上作出一定程度上的配合。如果是secure型甚或逃避型的,我不會靠得太近,以免對方感到不安甚或反感。如果是焦慮型的,我則願意靠近支持。[2]至於怎看對方是什麼型?我很難說,但如果我與某個人單獨面對面聊天過一兩回,我就會很清楚;有時甚至從facebook sms 的習慣已經足以判定,不過這需要不少的經驗,不是能一夕自通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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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我,本來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焦慮型,從「領悟[3]」一文大家應該可以看到。在2011 年或之前,還真的有兩位朋友受過我的短訊轟炸的,這是我不可否認的過去(參見「那誰[4]中的Serena)。「溫度計[5]」一文,其實不僅是我對友人的一番話,它也是我對自己內心一直做不到的事的一個寫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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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不斷的與人相處之中,我開始漸漸肯定自己的焦慮型性格,也算是「自瞭」了。我寫過的不少文章,其實是代表我心中的ideal self 想自己達到的地方,也是希望感染他人,不要過於敏感,讓大家在關係上會過得更好。我常說一句,其實我看得出「只能陪你一程[6]」的原作者本人未看破友誼的常變,那篇文只是他的ideal self 寫下的,他自己在執筆的那刻,根本未解自己的心結。「這注定了你給他人的有限性,你又怎能要求他人無限付出。」這句話,其實暗藏了他不要求人無限付出,並非因為理解人與人之間相處的本質,而是嘗試由理性出發,說服自己根本自己也做不到,怎可以要求別人?但在他心靈的深處,他還是希望他人「盡力為他好」的。不過我與他的共同點,也許是都想「治療」他人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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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曾經以為,找一個同樣是焦慮型的密友或情人,會是一種出路;但後來的經歷讓我意識到,這只是一個死胡同。雙方都希望自己的事能被對方看重,有時反而缺少了聆聽對方的耐性,反倒違反了「聆聽者守則[7]」。有時如果一方希望全然投入一件對自己很重要的事,而暫時減少理會對方,由於焦慮型的人本來很需要溝通,一時驟減,反而會造成核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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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許是在這場核爆後,我終於真的徹底覺醒。我開始明白到,友誼也好、愛情也好,的確是一場「不可必,卻可期」的旅程。要來的始終要來;要終結的,任憑你如何努力也不能改寫結局。朋友一時冷淡的原因,往往只有以下數類:你誤判了、他有更重要的事做和他對你的心真的改變了甚或未存在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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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的心雖然很敏銳,但有時就是因為過於敏感,反而會有些誤判,為了誤判而焦慮,這是多麼的傻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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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或是他有更重要的事做:可能是學業、可能是一個心情糟透了的好友近日常要他安慰、也甚至可能是他發現了自己所鍾愛的人,正在努力追求。如果你真的當他是朋友,你就要相信他的判斷是合理的,而不是刻意忽略你,事情過去後,他自然會回來。如果不幸地,你的朋友是黃之鋒,那麼你就更應明白,肩負在他身上是一個怎樣的任務,作為朋友,也不能再要求他給你什麼關注,反倒是,如果可以的話應該盡量溫暖其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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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如果,他的心真正冷了,那麼更不應過份要求關注,因為這樣只會加速他的反感;不然,也許他的確會回想起你的好。又或是一個契機,就令你們的友誼可以延續下去。老實說,就例如一個人中二與大二的交友方式,基本上也許已經是兩個模樣的,能夠一直保持關係,是一種福分,但如果不然,也是人性格的改變使然。除非在過程之中,你與你的密友的感情一直好得「鐵定會做對方伴郎/伴娘那種 (Lai,2012)」,否則在時代的巨輪下,其實兩個好友的性格走遠了,也不是奇事。這個時候,也許最好的就是讓一切自然地畫上休止符;而如果他日有機會,也許可在二十八個小節後繼續編寫樂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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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只是最初相遇時,以為對方會與自己合得來,但最後不然。這種更不用過於灰心,因為友誼其實從沒建立過,也談不上消亡。只是最初自己一時的錯覺而已,又何必苦苦嘆息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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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以上的,都只是理性的覺悟而已,這種理性的覺悟,從2011 年便已零散地見於我的文章了,但一直還未內化為感情,最後一次出現的不安感,仍可在今年的8月找到。這也許要慢慢地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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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唔知係5年之後,我地仲有無咁的時間,咁樣係半山遊走呢?一年一次都好呀。」我停了一會,想了想,扣除了上班的日子,我們一年最多只有一百日,再考慮人生不停的意料之外,一個全日也許已經顯得極為奢侈。「我都幾肯定,5年之後,我地唔會有咁的時間,就算有,我們都可能分咗俾自己的男女朋友,甚至只係星期一至五番工,星期六開OT,星期日就係家臥床休息。或者我地只能夠一年食一次飯,交換一下自己的近況咁lor。妳諗下,舊年我地想相約,都各自俾中大拉走咗幾多次啦。[8]唏噓過後,在走回家的路上,我開始明白到,其實這個世界制肘真的太多,有時真的是好不容易,才能關心一回、見一次面,我們應該更懂得珍惜共伴的時光,而不是抱怨我們沒有得到更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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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來,在整個810月的光景,我開始慢慢理解這個世界為我們帶來的局限,也因為有部分深厚友誼終於過了18個月的心理關口,而大家還算保持很不錯的聯絡,我整個人也慢慢放鬆下來。我相信,世上有不少人真的是關心我的。焦慮感開始慢慢消失。我傳訊息給熟人時,已經沒了那份擔憂他人會不喜歡的感覺,也沒再擔心別人會不會回。但當我接到友人回覆時,我心頭是溫熱的。這證明了我不是「不重視友誼,只是學會了信任,學會了放心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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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這是否代表問題已經完全解決?非也。因為我對於「新建」的友誼,仍然帶一份恐懼。例如,我在UCLA團契認識他人時,我怕別人是因為他人知道我是新人所以對我好。例如在DSE re-prior 後我認識的幾位,我也有擔心關係不能持續。那麼我是如何走過的呢?我會說是在幾次團契聚會之中,我最終克服了自己內在的恐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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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在團契聚會中,主講人問起我們心中還有什麼擔子和軟弱尚未能放下時,希望別人聆聽代禱時,我走了出來,然後讓人為我代禱。從那時開始,我便有了出人意外的平安。其實在整個過程中,最重要的是,你願意面對自己的弱點,願意拿出來承認,並真的從心底尋求改變。如果不斷迴避,或是希望能夠蒙混過去的話,那麼就決不能成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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面對,是「自療」的關鍵。在上一個星期六,我曾進入一個相識不久的人的內心,提醒了她面對自己內心之痛的重要性。我常說,我絕不是一個好的安慰者,如果你在剛失戀時打給我,你鐵定會失望的;但我懂得在一個人糾結良久後,狠狠地下一針,而且常常見血,所以我是一個引路者。意外的是,這個星期六下的一針,也刺到了我自己內心最痛之處。所以當我在引導對方時,我除了讓對方哭了出來,也讓自己崩潰了一回。這次的崩潰,其實長達30小時,我放下了自己手頭的工作,好好讓我最愛的歌手的歌,慢慢地令自己真正的回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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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復過後,我發現自己沒了在關係中恐懼,在美國的如是,在香港的如是。我開始重新信任我身邊的新朋友,就例如我以facebook 向一位新朋友「寄信」,我雖然期待回覆,但我不害怕落空,心中的不安感,終於消去。在這十多日的時光,我發現我在期待之中,不再伴隨昔日如影隨形的焦慮感。 我覺得,我是重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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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亦借此機會,解釋201243日所打的那句status:「暫時決定:2012年結束前都唔拍拖。」那個時候,我其實對兩位女生有些說不出的感覺,而內心之前因為友誼的痛楚也未能完全消去,為表示對愛情的尊重,那個時候我決定為自己下一個為期9個月的禁令。但與其說那是一條禁令,倒不如說那是一個給自己整理思緒的限期。時至今日,我覺得那些問題均已經有一個完美的解答,所以在2013年,我會改持一個開放的心去面對愛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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跋:
我不是一個悲觀的人,但或者這篇文,會是短期內我的「預選靈堂文」。我是一個很希望活下去的人,但作為一個精算學生,我還是明白到人是隨時會死的。所以我一直能選出一篇文章,在萬一我有什麼意外,能夠代表我對朋友最後的話,而那份稿,我會稱它為「靈堂文」。隨著我的價值觀改變,我會不斷把「靈堂文」置換,但在這一刻,我覺得最重要的,是我在這篇文中所寫的。我會覺得,葬禮不應該只是追憶,也不該只是一味說那死人的好,而可以是那「死人」預先安排的最後一堂lecture,他在走畢人生後的一個總結。


[8] 這段對話本來很長,只是難以在文中一一交代,因此我把我與Sophy的對話改為我的一言堂時間,並把當中的枝節移走。詳見「倒帶」一文:「http://www.facebook.com/notes/eric-ho/%E5%80%92%E5%B8%B6/1015099029880128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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